嚮往玉龍雪山之美去了麗江。車子駛進城內:整齊的格局、氣派的建築、潔凈的市容,讓人很難把眼前的一切和一九九六年大地震時的不堪聯繫在一起。通往街心的路還在修,驚異的是修路者竟是些身著黑色少數民族服飾的女人:背著沉沉的篾編竹簍,裏面裝滿沙石泥土,細細的背繩狠狠咬住雙肩,她們時兒抹汗,交談,嬉笑,看不出半點無奈與沮喪。導遊告訴我,那就是辛勤勞作的納西族女人,除了舞文弄墨,她們無所不能:刺繡挑花,耕田種地,殺豬宰羊、蓋房打墩乃至開山修路……。聽之,無不唏噓。車內開著空調,透過車窗依然能感受到陽光的暴烈,那些曬得又黑又皺的臉寵、壓得又彎又硬的腰椎與我們的車子緩緩同行。這時,車上開始有人慶倖自己不是納西族女人,隨即,感嘆匯成一片,然而,除了這直白的表露,生命中似乎還應該存在另一些東西,是什麼,我也說不清。

時雨時晴的變幻天氣為納西族女人披上一層神秘的面紗,微雨中,她們頻頻投來溫和、朦朧的目光,順著這些目光,我很想拿起一支畫筆描繪出她們獨特的神韻。

在黑龍潭,我們遇到一個表演茶藝的納西族女子,因為每到一處,導遊都會領著我們做兩件事:觀玉和品茶。多了,難免乏味,在她還沒有打開話匣前,我們便大聲抱怨、堵她。然,女子不氣不惱,不慍不火,沏好茶,斯文坐定,慢聲細語道:剛才聽到各位對品茶的抱怨,我很傷心,其實,並非所有人都只為推銷,我更願意交流,把麗江的美推向全國乃至全球,遠方的客人,您可以選擇讓我介紹茶、介紹民風民俗或是地方文化,如果您感覺累了,您還可以選擇休息……。一席話,把方才的浮躁、顧慮和疲憊洗去大半,茶室漸漸安靜,茶盅冒起絲絲熱氣,抿茶聲已此起彼伏,待唇齒留香時,順著她柔軟的話語,走近雲南,走近麗江,走近神奇的納西東巴文化。

最初聽納西古樂,不是在麗江古城,而是在雪山腳下的玉水寨,冰清玉潔的雪山造就出智慧、藝術的納西族人,他們創作出以唐詩宋詞為基體的輝煌古樂,那些歷經百年的古箏、古琴、古胡、古簫、古笛……正被幾個農民彈奏吹拉著,那般流暢自然、鏗鏘悅耳,似宇宙空靈、高山流水;又象春花秋月、簾牖淺吟。你再聽,便置身於遠古宮庭,歌舞昇平,甘飲瓊漿處,醉了的又豈止貴妃一人?或許,醉過之後,你就會感慨那些創造奇跡的納西族男人,讚嘆吧,因為,這正是納西族女人的心願。

每一個納西族女人都以自己的丈夫能修練成一名“東巴”為豪,所以,她們選擇了在其他女人眼裏視為苦難的辛勤勞作,她們有多辛勞,很多方面都能體現,比如服飾,咋一看,衣裙普通,似無別樣,細看之,便發現:扣在頭頂的包頭被彎成月牙形,沿邊嵌上一路銀光閃閃的飾品;身上呢,一定會有披肩,從背部綁至腰間,上面橫繡著七個圓圓的漂亮圖案,那代表北斗七星,把整體連起來看便是“披星戴月”了。

但如果你把納西族看成是一個男尊女卑的民族,那你就錯了,納西族女人是有地位的,她們用勤勞、質樸和身上特有的閃光點,贏得納西族男人的尊重,所以納西族女子是可以自由地出入門裏門外,便不奇怪那著名的白沙壁畫頂端為什麼盤坐一女神,還有那青石雕刻上為什麼出現類似鳳上龍下的圖案……

當很多女人都拼死追求纖細、嫩白時,納西族女人卻以黑為美,以胖為榮,因為她們知道自己必須長期裏外勞作,才能讓他們的丈夫贏得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苦讀詩書、傳承文化。如果自己的男人不通琴棋書畫四書五經的話,這將會成為她們傷心的理由。正是在她們的犧牲與奉獻的基礎上,哺育出銅牙鐵嘴的怪才宣科,造就了名揚四海的納西古樂,使東巴文化迅速得以發展,獨領風騷,亦將繼續。

納西族女人就這樣柔柔地不經意地感動著納西,感動著麗江,感動著雲南。在雲南,有人願意為艷香色絕的陳圓圓出大部頭書,寫下大篇幅意亂情迷的韻史,將她推至歷史的前臺,會不會也有人願意為這些犧牲外表,選擇勞作的納西族女人繪製一條彩帶,挂於她們柔弱堅強的雙肩?也許吧。玉龍雪山無疑是美麗的,且聽徐霞客一語:“見玉龍獨挂山前,盪漾眾壑,領契諸勝。”而納西族女人也是美麗的,因為有雪山作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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